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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生活从摔断腿开始(三)

第一章 生活从摔断腿开始(三)

旭日东升,当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在望勾峰上,山间静悄悄的,树还是那树,房子还是那房子,墨碑还是那墨碑,望勾峰三字也依旧傲立山巅,一切如昨,什么都未变……不,仔细看,墨碑上明明拴着一根又粗又长的麻绳,绳的另一端悬于崖外,依山而下,就这么直直的垂着,墨碑旁的碎石地也明显有凌乱踩过的痕迹。

刚日出的缘故,浮亘山周身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雾气,水汽氤氲,仿若置身于云海间,从山顶向下看,除了白雾氤氲还是白雾氤氲,根本无法探知山下情况。

不知过了多久,隐隐约约地白雾中显现出一个身影,那身影摇晃的前行,还没等踉跄行几步就摇摇晃晃的倒下再没起来。待白雾渐稀,那人身形忽动了动,顺着阳光才发现原来是昨晚一直挣扎纠结要不要下山的云瑶。原来昨个太阳落山后,明明已经腰上系上绳子的云瑶看着黑漆漆一片的山下还是怂了,几番纠结后还是选择回到小屋里等着,指不定浮亘山的人什么时候就来送东西吃。于是就这样忍了一夜,靠着“睡着就不饿了”“总会有人上来的”这样的念头就这样挨了一夜,结果半点没看到人影。

云瑶顿感绝望,已经饿得没有力气,一早胃就开始疼痛,但她还抱有一丝侥幸心理,万一呢,万一长青族的人发现他们其实没给新娘子送餐,还是有可能的,不必去做这么冒险的事……

云瑶不知道她抱着这样的心里拖了多久,只知道又一次金乌西沉、日渐偏西,圆日已经没入地平线一半,云瑶终于忍无可忍,死就死啦,坐以待毙是死,冒险下山也是死,还不如拼尽全力一试,好歹也能做个饱死鬼。在几番思想斗争下,云瑶终于下定决心冒险下山。她只简单搭建了两根绳子,完全没顾忌到下山的危险程度和考虑后续的保障措施就开始了尝试。连勾峰山势陡峭,除了后峰开阔其余几面皆是峭壁,根本没有可供攀爬下脚的地方,她只得在途中不停的试探以期能顺利向下。山体凹凸不平,稍有不慎就有碎石滑落,云瑶下行的速度极慢,双脚不停地在探索,眼睛却丝毫不敢向下看,况且周身白雾笼罩根本无从探知下面情况。

如此这般不知过了多久,雾渐渐散了,光线却逐渐暗了下来,几声野兽叫从山下传来,蝴蝶效应般,山中的怪叫突然多了起来,像是在响应什么似得。感觉到日光逐渐消失,尚不知还有多深的云瑶突然变得心急起来,她开始慌了,动作也变得急促,慌乱没帮助她快速下降反而频繁犯错更慢了。

月色偷偷换了日光,云瑶尚不知深浅的尝试着。入夜后的浮亘山流光浮动仿若仙境,山中的小动物都醒了,远远望去山间深处有莫名的亮点浮现,一簇一簇的,整座山这才真正活了起来。月色美景,撩人心神,云瑶却双脚全身感到深深恐惧,浮亘山到底有什么,昼夜相差如此之大,白天禁制压制看不出来,晚上竟有如此之多的生灵活动,其中还不乏含有高阶生灵的气息。看来这次下山情况不妙。一个晃神,左脚直径踩空,重力作用下,直直地向下坠去。

“啊啊啊啊啊——”突兀的叫声在山间回荡。

月洒清辉,酉时过半,麻绳上尽是红渍渍渗的鲜血,麻属高纤维,有极强吸湿散湿的作用,在摩擦力的作用下,这功能更是彰显数倍,结果在云瑶高速摩擦后,整整一根绳子有三分之二的地方都浸满鲜血,偏偏其是吸收力极强的麻绳,在这么多鲜血涌入后仍不见有一丝鲜血外渗滴落,一个个回旋处鼓得像一只只刚吸满血的血蝇虫。在绳尾上方高约十几米的地方,云瑶双手双脚攀着,垂挂在半空中,双手已是血肉模糊不堪,手臂、大腿、双脚上的肉早已裂开,尤其是大腿勒痕深深陷入即可见骨。饶是如此,她也不敢有丝毫的放松,四肢和身体都将近麻木的拽着麻绳,任身上的鲜血往下流淌,虽然现在她里陆地不过二十来米她却不敢往下跳,且不说以她现在的情况跳下去不死也是残废,单就这夜间的浮亘山已足够让她害怕,谁知道会有什么野兽出没。

望舒大如玉盘,光亮笼罩四野,云瑶挣扎着努力看过去,玉盘偏西,想必已进入后半夜,身上渐渐发冷却越来越觉得麻木,周身的伤口逐渐不再有血液流出,四肢肢尖早已毫无知觉,眼前的景物也逐渐变得模糊……

远远的从月光中走出一位婀娜多姿的仙女,仙女怀中宝物,摇手相邀,裙裾微动,缥缈而来又缥缈欲去,仙女回头间云瑶终于清晰看到仙女的面孔竟是云晞带着云蓠。

“姐姐等等,带我离开吧——”

“带我走吧,别留下我一个人——”

“别抛下我,姐姐……”

“姐姐……”

云瑶哭着喊着,撕心裂肺,可无论她怎么哭喊怎么哀求,云晞都置若罔闻,只是不时的跟怀中幼童轻声耳语,走向月光深处。

“呼哧——呼哧——”重重的喘息声使云瑶片刻清醒,丛林中不知何时窜出一只赤眼金铜兽,那兽张着大嘴低沉喘息着,一股剧烈的腥臭味从它口中传来,云瑶几欲晕厥,却仍旧清晰地从中闻出几丝血腥。兽赤色的双眼泛着红光在清冷的月光下更加瘆人。

山下怎么会有这种品级体型的异兽,云瑶暗叫不好,自己天性木讷,不擅修行,至今都只懂的些儿皮毛术数,更何况自嫁来那天起就没有进行能量补充,长途奔袭疲劳未消,现在又添新伤,遇此猛兽如何躲过?

一神一兽就这样在浮亘山山脚僵持着,他们等待着,等待着最先松懈的人走向死亡。暮气凉凉,云瑶手脚无知觉的渐渐松乏,早就不受大脑中枢神经控制,云瑶不得不思考,这样耗下去终归是对我不利,我得另想对策。

云瑶忍受着已裂开伤口的逐渐扩大,将全身之力聚集到上身,猛的发力向上,力图使自己向上移动。不曾想,低温下伤口更易开裂,这番动静使得血液再次从本已冷却凝固的伤口流出。浓重的血腥味四散开来,刺激了本就等待进食的赤眼金铜兽。赤眼金铜兽乃是高级灵兽,可在千里之外最终锁定猎物,被鲜血刺激后更是狂躁异常,见云瑶这番举动,它立刻明白云瑶想要逃跑的意图,立马被激怒凶性毕露。

顷刻间,赤眼金铜兽就愤怒的扑上来,它巨大的身躯严严挡住月光,庞大的阴影笼罩在云瑶身上。她知道,自己死定了。就在她恍惚间,赤眼金铜兽已咬住她一条腿,将她硬生生从麻绳上拽下来。哗的一声,云瑶被咬伤的腿直接撞到下方的硬石,云瑶清晰地听到一声闷闷的‘咔嚓’声,开不及反应这是现实还是幻听,云瑶就抓起身下的尘土向赤眼金铜兽兽面撒去,她听到自己巨大的喘息声,手上却丝毫不敢停止,不断地把尘土向赤眼金铜兽的眼部扔去。

云瑶见赤眼金铜兽有所停顿,立刻手脚并用地向山上爬去,完全没注意到自己是否做到有效平移,她脑子里只有一个概念,逃,逃出生天。看似云瑶不断的向上爬去,实际上因为倾斜的坡度和早已无力的四肢,她几乎在做无用功,每向上前进三步就回倒退两步,前进五步就会下滑三步。通过模糊赤眼金铜兽视线争取到的时间转瞬即逝,赤眼金铜兽张着血盆大口瞬间欺身下来,伤痕累累的女孩却已筋疲力尽,顷刻之间,身首异处。

就这样死去吗?女孩闭着眼问自己。就这样死去吧,她再无求生欲望,四肢已变得冰凉僵硬,血液在血管里也逐渐放慢速度,她生命的气息本就微乎其微,如今她本人有放弃求生希望,死亡如期而至。

可悲可叹,本是花一样的年纪,神赞美的青春,女孩却只能这样满身血污伤痕累累的穿着破烂不堪的衣物在山脚寂静的死去,没有赞歌,没有吊唁,甚至没有人知道。她死后会被野兽分食,残骸会被秃鹫啄净,骨头会在泥土里腐烂,叹气可怜,又恨其不争。

这样的情景无论放到云家任何一位身上都不会出现像云瑶这样最后落得个惨死被分食的结局。

如果今天在这里的是云晞,以她的坚韧,哪怕手脚尽断,她也会凭借顽强的意志从赤眼金铜兽爪下爬出来,更何况她有清晰灵敏的头脑,强大的心智,断不会出现这样的局面。

即使是小妹云蓠,也段不会死于赤眼金铜兽口下,因为以她的骄傲,绝不会允许自己这样屈辱死去,定会战斗到底,活下来。

偏偏是云瑶,是她遇到这种情况,自小流落在外,她没有受过严格规范的教育,不能像云晞那样有冷静的头脑帮助自己脱险;进入云家后,因为庶出非直系血缘关系,不能像云蓠那样获得随心所欲、骄傲恣意,心智坚定;身如浮萍,性格木讷无趣,故而不像任何一位官宦小姐有兴趣、家人作为人生的支撑,像云晞一样坚忍把光复云家大爷作为求生的欲望,对云瑶来说,能让她坚持的就只剩求生的本能,然而当这一丝意志也消磨殆尽时,她就真的直面死亡了,因为她再也找不到还有什么能支撑她在这么艰难情况下活下去。

命从来都是自己争得,不是别人给的,既然云瑶自己选择放弃,上天自是乐得清闲,自怪不得他遵从人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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